就在北京空气污染程度徘徊在“极不健康”(very unhealthy)水平之际,中国生态环境部部长突然造访了中国钢铁工业的中心城市。
黄润秋前往首都以东约150公里处的工业城市唐山,斥责了4家钢铁厂为逃避减排目标在生产记录上“造假”。
上月这次不寻常的干预似乎表明,在中国作出新的减排承诺,并且加大力度控制这个污染最严重的行业之一后,中国生态环境部的权力变大了。
但这场控制钢铁生产的斗争也反映出,政府抗击新冠疫情冲击的举措,削弱了其旨在使经济摆脱对重工业的依赖、转向更多地由低碳集约型产业来拉动增长的计划。
与中国的许多经济领域一样,作为供给侧繁荣的一部分,钢铁生产近来一直保持火热——在过去一年中,供给侧繁荣帮助抵御了新冠危机早期的冲击。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的数据显示,这导致中国的碳排放量较2019年上升,与其他大型经济体形成鲜明对比。
能源与清洁空气研究中心(Center for Research on Energy and Clean Air)分析师柳力(Lauri Myllyvirta)说:“新冠病毒危机只是让情况变得更明显了。”
“家庭消费和服务业都大幅下滑……政府为此出台了更多的建筑刺激计划来应对。这就使得他们改革经济结构的努力出现了更大的倒退。”
2020年,中国钢铁产量增长6%,达到11亿吨,为历史最高水平,同时建筑活动猛增。2019年钢铁产量也是增长的,当时由于经济增长放缓,政府鼓励加大基础设施支出。
今年3月,唐山市政府指示多数钢厂在年底前减产30%,并要求7家钢铁企业在7月前以一半产能进行生产。
本月唐山市政府出台规定,要求企业改造或停用污染较严重的老旧高炉,并明确在6月的截止日期前完成治理改造,否则将面临处罚。为了强调这一信息,唐山市环保局在3天内向48家当地企业开出了1920万元人民币的罚单。
唐山市委书记张古江对钢铁企业表示,满足环保目标事关生存问题。据官方媒体报道,他表示:“钢铁企业不彻底整改环境问题就没有出路。”
一位业内人士表示,虽然很少有人能预测政策的确切方向,但大家都害怕会有进一步措施出台。
尽管当局开出罚单并发出了警告,但事实可能会证明削减钢铁产能具有挑战性,尤其是在老旧闲置装备被更高效的新技术取代的情况下。
“有大量投资涌入了该行业,而大量投资无疑意味着各大钢铁生产商会有更多产能上线。”柳力说,“未受监管的小型钢铁厂也是一个问题,它们游走在产能管控体系之外。”
不仅很难管控钢铁供应,中国在钢铁需求方面也面临着类似的挑战。标普全球普氏(S&P Global Platts)金属行业首席分析师保罗•巴塞洛缪(Paul Bartholomew)表示,去年钢铁产量高企的原因之一是“信贷环境大幅放宽”,目前政府正在扭转这一局面。
这种局面也助长了建筑热潮,提振了钢铁需求,而利润上升也增加了对生产商的吸引力。
“这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因为一旦你开始减产,就会看到价格飙升。”他说。“在中国,在人们赚钱的时候,事情是很难控制的。”
上周,中国钢铁基准价格升至每吨5550元人民币,而一个月前不到5000元人民币,突显出市场力量对政府目标构成的挑战。
这种紧张关系在房地产市场也有所显现。政府正试图降低大型房地产开发商的杠杆,其措施——包括限制银行对房地产行业的整体放贷——可能降低钢铁需求,中国约三分之一钢铁需求来自房地产建筑活动。
但几乎没有人认为钢铁需求会大幅下降。标普全球普氏估计,去年房地产行业的钢铁需求为3.22亿吨,预计今年将在3.13亿吨至3.28亿吨之间。
柳力指出,许多建筑项目的资金来自由“中央控制”的银行,这意味着要解决钢铁产量的问题就需要在更广泛的金融体系内进行协调。
“一旦中央政府说,我们不会再为所有这些建筑项目提供资金支持,我们准备好接受这样做会导致短期内GDP增长放缓,那么,绕开管控措施……用尽一切办法提高钢铁产量的动机就不复存在了。”
Wang Xueqiao上海补充报道
译者/何黎